【卜岳】卡带

懦夫如何不能拥有太阳。

Amrita:

想写的不只这些。不敢继续往下写。


世间好物不坚牢

*
卜凡借着学英语的名义,让家里买了台录音机。连上耳机,安上磁带,瞄着课本上两句英文,正是偷来的休闲时光。磁带是哥哥的。上大学之前清理卧房,拿纸袋子给他装了好几十盒。she,潘玮柏,林俊杰,最多的还是周杰伦。
“随便挑吧,凡子。”哥哥说,“横竖没有真的。”
他最喜欢以父之名。听一遍不够,等不及整盘放完,嫌快退太慢,拿铅笔绞齿轮往回倒。三回五回,开始卡带。他不敢再有动作,耐心听完b面,再小心翼翼地调回来重头播放。
这盘叶惠美最终还是阵亡在录音机内。
耳机里是轰鸣后不祥的静谧。卜凡打开舱门,金属磁粉附着的黑色条带纠缠不休,将录音机的磁针裹得如同一个致密的蚕茧。他笨手笨脚想要解开,却找不到头,也抓不到尾。
他坐在床上嚎啕大哭。获得了闻声赶来亲妈的一把剪刀和一顿暴打。

为了拯救录音机。他亲手把最喜爱的磁带剪断。
他把磁带的残骸藏到糖盒里。

*
偷吃炸鸡的不只是小弟。
帅哥明令管控手机,一切仿效韩团从严管理。但其实从公司下班后博文躲进小屋成一统,手机管辖权移交老岳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自由天地。
老岳自己不黏手机。得空像是磨剑一样擦那把吉他。小弟还没到能光明正大使用手机的年龄。想家的时候就借哥哥们的打电话。木子洋老奸巨猾,以物易物,衣柜里服饰数量肉眼可见下滑。
重度网瘾少年、被练习耽误的电竞选手卜凡,今天也是一筹莫展。
他对老岳,有些莫须有的害怕。像是班上学习最好的女同学,坐他前面,马尾辫一摇一摇的,他想抓不敢抓。他说不清这份怕是因为学习好还是女同学,也讲不出为啥拿老岳比小姑娘缘由何在。手机像是那个马尾辫,他心生亲近,不敢招惹。
老岳突然喊他:“凡子,跟我出来下呗。”
到楼下接了外卖,冷空气中炸鸡外皮迅速冷却,又在口腔中炸裂开来,盐粒和辣椒面在舌尖对舞,激得他说不出话。
岳明辉在旁边催促:“快点儿的,回去慢了小弟又要问东问西。”
北京的冬天干冷。他俩睡衣外面只套了件羽绒服。这会子风从裤管里往上灌,冻得人站不住脚。岳明辉指缝里夹了根烟。路灯照不见这块,只剩一个红点翻飞,像是一只瞎了眼的蝴蝶。
晃得他有些眼花。
冲进楼道的时候他问:“哥哥为什么带我吃炸鸡啊?”
岳明辉没看他,埋头往上面走:“晚上小弟吃鸡的时候你眼睛都直了。哥哥献爱心。明早煎饼果子蛋夹里脊昂。”
卜凡回味了一下。老岳和他之间,可能不止一人有轻微散光。把他对木子洋掌中iphone的渴望,转化为了对小弟手里炸鸡的欲求。
但鸡还是好吃。
他第二天起了大早,抢了第一锅的煎饼。在门外喜滋滋等待老岳迟到。

*
木子洋曾经当众嘲笑卜凡头脑简单。并趁其不备将他餐盘里最后一块红烧肉夹到小弟碗里。
小弟把五花顶部连皮带肥㧟到他洋哥那儿,自己喜滋滋把瘦肉吃了。
卜凡这才回过神来:威尔史密斯不是hei人吗?一米九二不是弟弟么?
他有点结巴,话在嘴里翻滚,临了哑火;眼睛还瞪着。老岳息事宁人,给卜凡凡挑了几根豇豆里的肉丝,喂到嘴里;又给李振洋的饭上扣了块生姜,以示惩戒。小弟饭也不吃,滚到他洋哥怀里笑的不行,筷子还在手里举着。油印子蹭在春季新款上,木子洋也毫不在意。
老岳敲了敲桌子:“快吃饭,待会还训练呢。”卜凡端起盘子扒了两口。撞击桌面的指背变成粉红色。镶在白白细细的手指上,像一颗未成熟的草莓。
他把盘子端得更高,几乎盖住眼睛。

小弟最后吃了2.5份红烧肉(瘦肉)。外一份来自木子洋倾情馈赠。当晚就闹起肚子。
博文不在。木子洋在客厅翻箱倒柜找健胃消食片。卜凡提了热水出来,小弟趴在老岳身上哼唧。老岳轻轻给他揉肚子,像是呼噜一只闹脾气的幼猫。
木子洋翻出一个热水袋递给卜凡。从一板药品里抠出几粒:“小弟,起来,这个用嚼的。”
当晚他们换边睡觉。岳明辉留在客厅照顾小弟。半夜卜凡溜出来喝水的时候,听到小弟低声嘤咛。大概生病总是让人脆弱。即便小弟的身高快要迎头赶上,他还是个没趟过高考的少年人。
小弟嘀咕:“再也不要吃红烧肉了。”
老岳拍他的背:“好吃的东西不能多吃。万事万物有度有量。什么都经不起太喜欢的搓磨。”
头一句生活,中一句客观,尾一句青春疼痛。文化人教育孩子都一波三折。以后肯定是个好妈妈。
卜凡踮着脚又回房。连木子洋的呼噜声都觉得格外悦耳。

第二天小弟奉旨休息。不负众望迟到的老岳和卜凡绕场蛙跳。帅哥在旁边拿着小电风扇横眉冷对。卜凡从背后撵上老岳:“好想和你一起吹吹风,去吹吹风~”
一句歌喘得七零八落。
帅哥手起风落:“再加十圈。”
卜凡嗷了一嗓子。岳明辉回头看他一眼,似笑非笑,背过身跳远了。

*
如愿以偿是在七月份的开头是巨蟹座。也就是老岳生日当天。
爽姐淘宝了一箱子生日快乐派对气球九块九包邮,红黄蓝绿色色齐全。“随便挑哈,反正倒着来。轮到什么是什么。”小弟习惯性先下手为强,正跃跃欲试;卜凡一把抢了金色的。
木子洋拈着不存在的胡子笑得瘆人。卜凡梗着脖子,脸却红了。
月光理应是金色的。

生日蛋糕不太好吃。他们也没有多吃。快上节目了,身材管理是基本功。帅哥苦口婆心:“你们的脸就是一团面,摄像机就是蒸笼,你现在看着小,发起来谁受得了?”木子洋和小弟在后头推推搡搡,老岳转头:“这周末的电影就看人肉叉烧包吧?”
木子洋冷笑一声:“小弟还没成年。”老岳针锋相对:“怕就直说。”小弟快速补刀:“有些人看着西装革履,其实内心里还是个怕鬼的娃娃。”
木子洋咬牙切齿,把小弟摁墙上揍了顿。回头从崂山请了把桃木剑回来。

保洁阿姨想装一块回家带给孩子,岳明辉切了老大一块,足足两只桃子。卜凡有些心疼。也不是心疼工资。也不是心疼蛋糕。说不清是什么。
公司开恩提了餐补又提前下课。吃完晚饭回寝室还挺早。小弟趴在卧室桌上做题。木子洋收拾衣服。老岳给他使了个眼色,从屋里退了出来。
卜凡垂着头下楼:“咋了哥哥,今晚吃的不好?”他仔细回想岳明辉晚饭情况,似乎是吃的少了。无论是队长还是大哥,岳明辉对自己的管控似乎都过于严苛。他忧心忡忡地怕他哥饿得胃疼。
前面突然止住脚步。他一个不及,直直撞了上去。
楼道里的感应灯灭了。岳明辉回身,几乎要挤进他的怀抱里。
“今晚不吃外卖了,换点别的。”

单元门外有车经过。雪白的大灯掠过铁门,缝隙中光芒千丝万缕,如同丛飞的芦花。
卜凡福至心灵,吻上岳明辉的嘴。

小区新归新,该有的一样不落。 快捷宾馆的前台一丝不苟,岳明辉甩出两张身份证。
卜凡惊了下:“哥哥,你这是蓄谋已久啊。”
电视信号不好,呲呲啦啦地闪着白线。卜凡坐在床尾,听着卫生间的水声,心神不宁。
地上毛巾丢了一路。老岳赤脚踩在毛巾上,摩西分海一般走到床边。统共没有两步,卜凡觉得像是一个世纪。
岳明辉踹了他一脚:“愣着干嘛,洗澡去。”

他们做了大半个夜。岳明辉低嘶着喊他的名字,黏黏糊糊的。最后一次释放后,卜凡还箍着岳明辉,不愿意松开。岳明辉任他施为,花臂盖着眼睛:“怎么,第一次啊?”
与岳明辉谈性经历,和与他谈论很多领域一样,都属于自取其辱。卜凡顾左右而言他:“我看电视上说,搞完都有事后烟。为啥我不想来?”
岳明辉抬眼看他,手环住他的背:“别挑了,是真的。”

回去之后木子洋就被禁用手机一周。并删除所有缓存的《康熙来了》。岳明辉的理由冠冕堂皇:团结紧张,严肃备考。

*
偶像练习生意味着什么呢。
他们坐在棚里,看到熟悉不熟悉耳闻不曾闻的练习生争奇斗艳。这是他们未来的同侪与敌手。终南捷径即在眼前,没有人会不想着试试走一走。
那晚老岳格外卖力。从头到尾争夺镜头。卜凡似懂非懂,但尽全力配合。录制结束的时候天都亮了。木子洋背起小弟往宿舍走。他们俩在后头缀着。
卜凡想牵岳明辉的手,却只拽到袖子:“老岳,你说我们行么。”
岳明辉的声音闷在口罩里:“必须行。”

被投到《听听我说的吧》这事,卜凡至今没整明白。
公司让他们看过原版节目,还捎带脚科普了些许饭圈操作爱恨情仇。卜凡听得一知半解又佩服不已,回去就下单了孙子兵法与鬼谷子。虽说没翻几页就拿去盖泡面。到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。
他没想到这事还能落在自己身上。
无论是《半兽人》还是《巴比龙》,两轮比赛坤音集体连加票的边都没蹭到。卜凡瞅着排名还行,心底乐呵:现在粉丝挺有眼光。
这眼光至此有些毒辣。
倒不是说1组不好。但他想去《firewalking》。
都在那里。

他既来之则安之又茶不思饭不想的几天训练之后,得来的是岳明辉腰伤的消息。小于来了又去,还不忘督促他好好训练别围在边上打转。他一眼万年一步三回头,老岳侧身躺在床上,能活动的那只手冲他轻轻挥了挥:“快走,我好着呢。”
这之后一切都像按下快进键。
即便是现在,他也回忆不起来,如何送走了泰半队友,如何眼见老岳来投又目送他离开。如何扛住新位置,如何带领全队逆袭。宣布票数之后,他还像是做梦。梦中是轰鸣,而后宁静。

他越过人海去看岳明辉。岳明辉冲他树了大拇指,又小小地比了个心。

那天晚上岳明辉开始收拾行李。他跨在行李箱上,不肯挪动。
岳明辉也不动了。直着坐到椅子上:“这只是开始。”
是好言相劝,充满希望的话。

却听得他落下泪来。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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